秦以晚躺在床上，小姨子满脸都是心疼。
“瘦了。”
明明只不过是视频了几次，可是小姨却还是忍不住念叨她太瘦了。
秦以晚笑了笑。
“小姨，这两天我在家可是吃了不少东西，你不能再说我瘦了！”
自从回到小姨家，她就被按着各种进补。
小姨恨不得把她这些年的所有东西全部补上。
“不瘦不瘦。”
小姨偏过头去抹着眼角的泪。
她是在前两年才辗转打听到秦以晚的消息。
当年秦父秦母去世后，秦家封锁了一段时间的消息。
等她在知道时已经是一年后了。
秦家只说，他们一家三口全部都出了车祸。
她悲痛欲绝地赶回了国，可看到的却只有那早就已经建好的坟墓。
在她出国之际，又辗转打听到了，秦父秦母早就去世了，而那场车祸里从始至终便就只有两个人。
她想到了所有的算计，可唯独没想到那群人竟然会为了那些死物将秦以晚赶出家门。
好在，经过两年时间，她终于打听到了秦以晚的下落。
得知她是被陆家的人带回家了，她的心里才终于安定了些。
可看着面前的人儿，她还是觉得她受苦了。
特别是看着这张秦母相似的脸，她心里更是悲戚。
只是这些，她都不想让秦以晚知道。
等着小姨走后，秦以晚才终于感觉松了口气。
她的手轻抚在小腹上。
这里的孩子......
那天发生的一切，仿佛都还在眼前刚刚经历一般。
她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又回到了被秦家赶出去的那天。
“一个野种还妄想留在我们秦家？赶紧给我滚出去！”
她赤脚走在街头，周围的所有一切仿佛都和她格格不入。
“小乞丐，过来一下。”
有人朝着她招了招手。
她往旁边躲去，没有搭理他们。
可走到另一个拐角，她被那群人直接拦住了。
“小贱人，叫你停你都不停，是不给我们面子吗！”
那些人步步紧逼，她想要求救，身边的人却避之不及。
她被拽到了巷子里面。
为首的人咧着一嘴黄牙。
“小宝贝，快来让哥快活快活！”
男人油腻的手在她身上游走，散发着臭味的嘴在她身上拱着。
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拿起旁边的玻璃碎渣就朝着他扎去。
“啊——”
男人看着手上的血，瞬间暴怒。
他一巴掌甩在了她脸上。
“臭婊子，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还敢这么对老子？”
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
“都给我一起上，让她尝尝新品的滋味！”
他们桎梏着她的双手，针头对准了她的手臂。
迷迷糊糊之间，有人抱着她跑了出去。
接下来的那一顿时间，她都半梦半醒。
发热伴随着全身冰凉，浑身如同撕裂一般的疼痛，都在朝着她袭来。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她想，只有死才能解脱。
可有一道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怕，我在。”
再醒来，她便见到了陆眠。
她想到了，上次在她和野狗抢食时，就是他递给了她一颗糖。
“跟我走，我给你一个家。”
只是她害怕，跑远了。
这次，还是他。
“你安全了。”
她扑进了他怀里，是他救了她，是他给了她新生命。
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了小姨的声音。
“阿晚——”
她被搂进了怀里，仿佛被救的那天的感觉一样。
还有一个熟悉但又想不起是谁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
“阿晚别怕，我在。”


包厢里的人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安静了下来。
男人擦了擦嘴角被打出来的血水，一脸不屑地看向陆眠。
“不过是你养的一条狗而已，怎么别人能睡我们就不行？”
“谁他妈和你说的秦以晚和别的男人睡过！”
男人的话和陆眠之前看见的照片重叠，他不管不顾地拿起酒瓶就朝着男人的头砸了下去。
“陆眠住手！”
好友见陆眠把人都打破了头，手上还准备继续动作，赶紧拦住了他。
“你他妈给我滚开！”
趁着陆眠挣扎之际，好友迅速让人带着开始的男人走了。
“妈的不准走！”
陆眠还想要去追，却被好友挡了下来。
“陆眠，你还想要闹多大！闹到白婷婷都知道你为了秦以晚打架吗！”
听到白婷婷的名字，陆眠才终于停了下来。
他的精神有些恍惚，甚至都忘了追问那个人嘴里说的视频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见那些照片后，心里嫉妒得快要发疯。
再听到这群人竟都觊觎秦以晚，他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她是他的。
从带她回家开始；从她对他表白开始；从她躺在他身下开始。
她就应该能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好友叹了口气。
等包厢的人都走后，他拍了拍陆眠的肩膀，拿过旁边的酒递到了他手里。
“阿眠，你虽然和白婷婷结婚了，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开心？”
这句话他很久之前就想要问了，只是一直没有问出口。
陆眠喝酒的手一顿，酒水顺着下巴流淌，直到一瓶酒快流了个干净，他这才反应过来。
他不开心吗？
白婷婷是他年少时就一直喜欢的人。
喜欢她，早就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只是白家举家移民去了国外。
他本以为年少的喜欢落了空。
直到他发现，自己带回家的小姑娘渐渐长大了，而她穿上自己带回家的白裙后，竟和白婷婷多了几分相似。
从那之后，他会安排她所有的装束。
他将她养成了白婷婷的模样。
本只是想要藉慰年少的自己，可秦以晚竟然说喜欢他。
事情慢慢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他有想过，就这样和秦以晚生活下去。
她也曾旁敲侧击问过他。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避重就轻地哄着她。
白婷婷也是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阿眠，我想你。”
她是为了他回的国。
他想，一切都该回到正轨，他和秦以晚之间的关系也该结束。
但是看见她的泪，他突然舍不得了。
好像在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变得离不开她。
他想过，他会继续对她好，一切都还和从前一样。
可是......
秦以晚竟然留下那么个同意书后就走了，还背着他和别的男人勾肩搭背！
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双手插发，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阿眠，你是不是喜欢上秦以晚了。”
好友的话重重击在陆眠心口。
“喜欢秦以晚？”
好友拿过他手中的空瓶，语重心长地说着。
“既然喜欢，那就该去追回来。”
“不要等到真的失去以后，才后悔。”
好友的话刚说完，白婷婷就站在门口，对着陆眠挥了挥手。
“阿眠。”
陆眠愣愣地望着前方，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秦以晚就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
“小叔叔......”
耳边再次回响起好友的话，他朝着不远处那道白色的身影奔去。
“阿晚！”
白婷婷身子一颤，脸色瞬间苍白。
她手握成拳，指甲陷入肉里后，这才勉强拉回了理智。
她朝着陆眠笑了笑。
“阿眠，我来接你回来。”
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陆眠身子一僵。
他刚刚竟然把白婷婷错认成了秦以晚？


秦以晚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妓女......
她脚步有些不稳，往后倒了两步。
陆眠从身后扶住了她。
“秦以晚，你拈酸吃醋的毛病又犯了？”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眸里闪过的厌恶遮挡不住。
秦以晚没再解释，她往后退了两步。
“小叔叔，明天你和小婶婶的婚礼我准备了礼物，祝你们百年好合。”
“你......”
陆眠话还没说出口，秦以晚径直离开了别墅。
那股异样的情绪，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白婷婷挽上陆眠的胳膊，一脸期待。
“阿眠，以晚对你真好，竟然还准备了礼物，我都要吃醋她对你这么好了！”
陆眠强压着情绪，捏了捏她的鼻子。
“没有什么礼物能好得过你在我身边。”
可不知道为何，秦以晚的背影却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仿佛他又回到了第一次见着秦以晚时。
孤寂而又倔强。
婚礼当天，京市的名门几乎都聚齐了。
秦以晚看着陆眠将戒指戴在了白婷婷的手上。
“婷婷，嫁给我。”
周围是一众起哄声：“答应他，答应他！”
这个场景她曾在梦里幻想过无数回，只是从未想到，那枚戒指会戴在别人手上。
嘴脸扯出一抹苦笑，还好，今晚就是她彻底离开的时候。
希望她准备的礼物，陆眠会喜欢。
“哟，这不是陆总那位免费的床上用品吗，怎么今天的新娘不是你啊？”
来的人算得上是秦以晚的死对头。
从前读书的时候，她就因为霸凌秦以晚而被陆眠整到退学。
只是没想到，她如今竟还会出现在这里。
秦以晚不想和她多做纠缠，转身就准备走，却被一把拽住了胳膊。
“秦以晚，你不是很猖狂吗？怎么爬床不成功反被抛弃了？”
“也是，你妈都不知道你爹是谁，陆总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这个被秦家赶出门的野种呢？”
“闭嘴！”
秦以晚的手高举，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人说她父母。
只是巴掌还没扇下去，周围就爆出巨大的惊呼声。
“啊——”
舞台最边上的柱子倒了下来。
哪怕陆眠反应及时，将白婷婷挡在了身下，她的头还是被撞到了，血流了一地。
婚礼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陆眠抱着白婷婷就往外边冲，走时不忘喊了一句。
“把秦以晚给我带上！”
白婷婷被推进了手术室，陆眠走上前来一巴掌扇在了秦以晚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巴掌，让秦以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被陆眠带回家后，他一直将她捧在手心。
别说是他动手打她，就是她磕碰到哪里，他都会心疼内疚不已。
脸很快肿了起来。
陆眠死死地盯着秦以晚，眼里除了怒意之外再没其他任何的情愫。
“这就是你说的要送我的新婚礼物？！”
他将她逼到墙角，大手掐住了她的纤细的脖子，只要再用力，就能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秦以晚，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没想到你为了和我在一起，竟然连这种恶毒的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婷婷如果有个什么万一，我让你偿命！”
每一句话都像是针扎一样，刺进秦以晚的胸口。
“你觉得白婷婷的事，是我设计的？”
“除了你还能有谁！”
秦以晚身子微微一颤，他甚至都没有问过她一句，也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这么直接给他定了罪？
在他心里。
她就是这种歹毒的人？
“不是我。”
她说：“柱子不是我弄的，我也从没有伤害过白婷婷的想法。”
“我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
回应她的，是陆眠的冷哼声。
“什么叫做你没有做这种事的必要？你还不就是为了和我在一起！”
“阿晚，我说过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就算没有婷婷，陆家也不会接纳你这么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女！”
秦以晚心一颤，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这时，护士从手术室里跑了出来。
“病人急需输血！”
陆眠一把拽过秦以晚。
“她和婷婷的血型一样，抽她的！”
检验血液的过程，陆眠焦急地在手术室外来回走着。
直到护士拿着报告走了出来，他才终于停了下来。
“抱歉，这位女士不能输血。”
“她怀孕了！”


刚收拾好家里的东西，手机铃声在空荡的别墅里突兀地响了起来。
“阿晚，来一趟「夜色」。”
甚至就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电话就挂断了。
秦以晚深呼吸一口气，随便整理了两下就出了门。
外边的雨还在下着，等她冒雨赶到包厢外的时候，里边的人正在嬉笑着。
“陆哥，秦以晚怎么现在还没来？该不会是下雨了不愿意出门吧？”
旁边的人端起酒杯递到了陆眠手里，顺便推了这人一把。
“秦以晚就是陆哥养的一条狗，别说是下雨了，就算下刀子都会赶来。”


秦以晚僵在了原地。
她怀孕了？
“秦以晚，你......”
陆眠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过了半晌叫退了护士，这才一把将她推到了墙角。
“为了和我在一起，你真是用尽了手段！”
“我没想到，是你竟然就连这种不吃药特意怀上我孩子的事来逼迫我的手段都用上了！”
每次欢爱结束后，陆眠都有让她吃药。
“阿晚，生孩子太危险了，我不忍心让你承受那种痛苦。”
感动还没来得及蔓延。
他说：“为了保险，你多吃两颗药吧。”
为了不浪费那一点时效，他还总是会缠着她再来一次。
从前不经人事，她以为那是陆眠对她的爱。
如今看来，所有不过只是一场笑话。
“我吃药了。”
秦以晚只觉得自己浑身疲倦，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想去想究竟是什么原因有了这个意外。
这话一出，陆眠的怒意蹭的一下爆了出来。
“那孩子是谁的？！”
秦以晚猛地抬头，“陆眠，你什么意思？！”
她的眼神太过震惊还有着几分悲戚，竟让陆眠心中一颤。
他偏过头，不让自己去看她的眼。
“把孩子打了，我们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陆眠，你......”
话还没说完，好友冲了过去。
“陆哥，婷婷快不行了！”
陆眠身子一颤，再顾不上任何，一把拽着秦以晚的胳膊就往外走去。
“去给婷婷输血，马上！”
护士为难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刚刚她才说了，这人有孩子了，怎么现在还来抽血。
“怀孕是不能......”
“你不要管那么多，赶紧给她抽血，先救婷婷再说！”
护士看了眼秦以晚。
她面色苍白，手死死地捂在小腹上。
“阿晚，你和我都知道，这个孩子是不该存在的。”
陆眠叹了口气，将她拥进了怀里。
“阿晚，如果你真的想要孩子的话，以后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
不顾护士的震惊，他的唇落在她的额头上。
“婷婷还等着你去救。”
“等你的身体恢复了，我们就立马要一个孩子，好吗？”
每一句话都重重砸在秦以晚的心口，如同针扎一般。
过了半晌，她面上半点血色都没了才慢慢启唇。
“好，抽吧。”
既然是陆眠要的，那她给。
一切，就都当还了当年的救命之恩，也算了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情。
针管扎下的那一刻，陆眠习惯性地想要去捂秦以晚的眼，却发现她正紧紧地盯着那针管，一点一点陷入血管之中。
有泪自她眼角滑落。
陆眠感觉自己好像彻底要失去了什么，他想要去抓住，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秦以晚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小腹处还在隐隐作痛。
血还没抽完的时候，她就已经晕了过去。
“先不要管她，继续抽血！”
“可是病人现在很危险，孩子也有可能......”
“她从前是个乞丐，什么苦没有受过，不过就是抽点血能有什么关系！”
似是担忧到了意外，他还不忘嘱咐：
“抽了这些之后再多备一点！”
窒息感随着痛感一同袭来，她被推进了手术室，陆眠握紧她的手在她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
“阿晚不要怕，我们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我也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秦以晚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踉踉跄跄离开了病房。
天边挂着一轮圆月。
一如当年陆眠带她回家时一样亮一样圆。
直到登机，她才给小姨打去电话。
“小姨，我到了。”
挂断电话后，她给陆眠发送了一条信息过去。
「小叔叔，送你的新婚礼物已经放在你书房里了。」
她没有任何留念，将手机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再见，京市。
再见，陆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