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皱眉。
他们怎么会认识？
难道邻居们的传的八卦是真的？
被季辰南选中的那个下城区的女孩，是白榆？
他走过去，贴着白榆站着。
两人一起一脸警惕地看着季辰南。
季辰南看看白榆，再看看陈森，心中的无名火起：
“没有听妈妈的话，后悔了吧？”
“如果你当初不拒绝我，即使第二天我们没办法去领结婚证，你也算是我未婚妻。”
“现在，你完全可以坐在别墅里吹着冷气吃冰淇淋，而不是拼死拼活干这种脏活累活，就为了得到可怜兮兮的两斤米。”
我去！
什么状况？
周围的人交换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眼神。
难怪刚刚卷毛说全下城区的女孩都是拜金女的时候，她那么激动，原来她不仅去参加了“选妃大会”，还是最后的赢家。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最后拒绝了这位少爷，但背着对象去参加那种东西，妥妥出轨了啊。
乖乖，今天有好戏看了！
众人沉默无声，但八卦的眼神不断在白榆、陈森、季辰南身上扫来扫去。
陈森挡在了白榆身前：
“看什么？”
“刚刚她要去洗一下灰你们都怕耽误干活，现在集体停下来干嘛？又不怕加班了？”
众人被骂了，装模作样低下头忙乎了起来，时不时偷瞄一下。
季辰南冷哼：
“这是你男朋友？”
“真没品味！”
“不过，仔细看看，你们俩其实挺般配的，都跟白斩鸡一样。”
白榆麻利地干着活，头都懒得抬一下，她克制着心头的那股躁动：
“不关你事！”
“少爷您实在太闲，就去挑粪浇浇地吧！”
“别在这儿满嘴喷粪了。”
“讨人嫌！”
季辰南突然就甩开那个精灵般的女孩冲了过来，一脚踩住了白榆的大木铲。
动弹不了吧？
他嘚瑟地冲白榆笑。
白榆发狠往外一抽，季辰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从来没有在“下等人”面前丢过脸的季辰南暴怒，他用胳膊勒住了白榆的脖子，做了个“十字固”。
格斗场上，谁不怕十字固？
一旦成型，就是断头台！
靠！
无法呼吸了！
这是要弄死她啊！
危险来临，白榆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瞬间被点燃，血液在沸腾，烧得她大脑一片空白。
“啊——！”
她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像人类的声音，狠狠一掌拍在了季辰南的头上。
季辰南没有躲闪。
一只蚂蚁扇你一巴掌，跟风吹在你脸上有什么区别？你为什么要躲闪呢？
下一秒，他就为自己的狂妄付出了代价。
脑袋跟被车撞了一样，疼得发昏，眼前一闪一闪的都是金色的小星星。
“滴答，滴答！”
是什么在流？
季辰南伸出手一接。
好红啊，是血！
白榆一个肘击，打在了他的肚子上。
季辰南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哥哥！”
长得像精灵一样的少女跑过去抱住了他，带着哭腔喊：
“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快把这个女人抓起来绞死。”
抓起来吗？
绞死吗？
白榆邪邪一笑，一步一步走向那对兄妹。

核爆之后，人类顽强的在这片被污染的土地上艰难求生。
A市。
下城区。
落英小区。
光线昏暗的狭小的厨房。
白榆撕开一根火腿肠的外包装，熟练地切成了菱形块，然后扔进了炖着土豆的锅里。
饭快好了，但妈妈还没有回来。
厨房里除了土豆炖火腿肠的香味，还有股淡淡的怪味。
白榆皱了皱鼻子，莫名有些烦躁。
昨天晚上，妈妈告诉她，上城区某位母胎单身的少爷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他父母公开为他选妻。
不管是上城区的名媛还是下城区的贫民女孩，只要是单身，没有做过任何整容项目，都可以去报名。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白榆左耳进右耳出。
她太累了！
八个月前，爸爸被警察带走，之后妈妈就不再工作，整天为了爸爸的事奔走。
养家糊口的重担，落在了白榆的肩上。
那时，她刚刚高中毕业。
下城区没有大学，想读大学只能去上城区，别说学费了，光昂贵的住宿费和生活费都足够让普通人望而却步。
因此，对于99%的下城区的孩子们来说，高中毕业证是他们这辈子的最高学历。
虽然白榆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但当妈妈说出让她辍学的话的时候，她也毫无怨言地接受了。
在废土，光是活着就已经让人疲于奔命了，不该有太多奢求。
她在一家烧烤店找到了工作，累死累活地干，月薪也不足以支撑她和妈妈两人的日常开销，于是又开始兼职送外卖。
结束两份工作回家后，她只想倒在床上立刻去见周公，妈妈的碎碎念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催眠曲。
今天早上，妈妈找出几本相册带着出门去了。
她说她要给白榆报名。
“爸妈给你了你这么好的基因，让你长这么漂亮，你肯定能被选上的。”
“你要是嫁给了那位少爷，你爸就有救了。”
白榆漠然地看着她离开。
豪门继承人看上贫民窟的少女？
那是言情小说里才会有的剧情。
现实根本不会发生。
可怜又可悲的妈妈，她一生的悲剧就来自于认为言情小说里的故事是真实存在的，所以才会嫁给一个一无是处的小混混，只因为小混混学着她爱的偶像剧的男主角，口里叼着玫瑰向她下跪求婚。
那一刻的浪漫换来了她几十年的悲剧人生。
门锁转动的声音传了过来。
妈妈回来了。
白榆迅速将土豆盛到了碗里，关了火，端了出来。
“妈，快来吃饭......”
最后的那个“饭”字，卡在了喉咙里。
眼前站着的人不是妈妈，而是一个男人，目测身高超过一米九。
他的出现，让这小小的客厅显得更加局促。
走错门的？
可是门是用钥匙开的！
小偷？
呵，这个家有什么值得偷的？
白榆的大脑飞速运转。
一个身影自男人的身后闪了出来。
是妈妈！
她因为太过于瘦小，竟然被男人完全遮挡住了。
妈妈满脸都是笑容。
白榆不记得上次妈妈笑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两个月前，或许更早。

一连送了两趟，白榆抢过了“驾驶座”，让陈森坐到后面去。
陈森想坚持，但他的体力已经不允许他继续蹬车了，只好乖乖坐到后面。
中午，他们吃着自带的干粮，在别墅里躲着毒辣的太阳。
“有钱真好！”
陈森坐在皮质沙发上，咬了口馒头，噎得翻了个白眼。
他急忙拿起面前的水壶，喝了口凉水。
白榆也咬了口馒头，慢慢嚼着：
“也没有特别好。”
“再有钱也得生活在这个高辐射，植物会杀人，动物也会杀人，天气一天三变，不是暴晒就是暴雨，时不时再来个地震的地方。”
陈森回过头来看白榆，黑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要是生活在上个世纪就好了。”
“那会儿的人真幸福，想什么时候出门就什么时候出门。”
“不想回家也没有关系，躺在公园躺椅上就能过一夜，不用担心会被狗一样大的老鼠，马一样大的狗袭击......”
白榆笑：
“可是有坏人啊。”
陈森：坏人也只是两只脚两只手而已，打起来还不一定谁赢，但是现在，遇到变异兽，没有人能赢。
白榆若有所悟：
“所以，你说这次月亮变蓝，动植物再次变异，人类获得异能，是不是一个机会呢？”
陈森认真思考：
“你是说，给人类机会打败变异生物，重回食物链顶端吗？”
“可是就像你说的，回去又能怎么样呢？”
“地球已经这样了，几百年之内，辐射都不会消失的，人类仍然没法真正自由。”
“即使是上城区的人，也只能待在那一块小小的地方，连城都不能出。”
白榆叹气：
“能离开地球就好了。”
两人聊了会儿天，困意袭来，就躺在沙发上睡了。
晚上，他们继续工作，终于在凌晨时分清理完了所有的骨架。
到了上城区与下城区交界处，白天遇到的那个管事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小袋子，里面装着米。
他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夸他们能干。
白榆和陈森拿着米离开。
天上新月如钩，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到了家门口，看到门缝里漏出来的明亮的灯光，白榆和陈森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电来了！”
这真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告别陈森，白榆回家给手机充上电，开机。
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她找了本以前下载的小说看，没看两行就睡着了。
醒来时，手机竟然还握在手里。
有个微信群在不停地弹新的消息。
有信号了？
白榆狂喜。
她顾不上看消息，赶紧拨打妈妈的手机。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响起来的，还是冰冷的机械音。
白榆颓然地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发了一会儿呆，又重新将手机拿了过来。
不断弹出新消息的是一个新群，群名叫“末日狂欢三人组”。
是郭诗逸建的，成员有她和陈森。
“家人们，醒了吗？”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已经能精准的控制火了。”
“想烧桌子绝对不烧凳子。”
“你们的异能是什么啊？”
“我爸爸公司的程序员加班七十二小时，已经开发出了能测试异能的软件，还带社交功能。”
“最重要的是，免费的哦。”
“请多多支持，下载使用。”
“今天你们去哪里收骨架？我来帮你们烧。”
“晚上来我这里办个三人party吧，我有几瓶好酒......”
整个群里，只有郭大小姐在自言自语。

她急忙拿出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嘟——嘟——！”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妈妈没有接。
这个时间她肯定没睡，肯定躺床上玩手机呢。
跟绝大部分人一样，她就算是去厕所，也是会带着手机的。
之所以不接，不是没听到，而是在跟她赌气吧？
白榆没办法，挂掉电话，迅速编辑了一条微信发出去：
“植物变异，攻击人类了，我老板刚刚被店门口的榕树杀死了。你关好门窗，千万别出去。我暂时也不敢出门，在店里观望一下。”
微信刚发出去，妈妈的电话就来了，声音听起来很惶恐。
白榆把刚刚发生的事简单描述一下，再次叮嘱她关好门窗，不要出门。
然后，她将那条信息转发给陈森，又拨打了报警电话。
占线中！
再打！
还在占线！
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打通了。
“你好，我要报警，我这边发生了榕树杀人事件......”
那边听着闹哄哄乱成一团。
接线员烦躁得要爆炸：
“榕树又杀人了？”
“橘子树杀人、蚊子杀人、老母猪杀人......”
“还有什么不杀人？”
白榆感觉到一股凉意。
这什么状况？
“目前来看，树应该是闻到气味才会攻击人类，离远一点就没事。”
“请提醒广大公民不要外出，谢谢。”
她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而后，她检查了一遍门窗，将店里打扫干净。
一切都忙完了，才感觉到自己又累又饿，快要虚脱了。
在后厨找了点剩的蛋炒饭，狼吞虎咽地吃下去，困意就一阵阵袭来。
今晚会不会有危险？
明天会怎么样？
她太累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找到自己放在店里的一件厚外套裹在身上，白榆躺在一张桌子上，很快就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经大亮，那股奇奇怪怪的味道，消失了。
点开手机，发现竟然没信号。
去后厨打算烧点水喝，没有电。
白榆叹了口气，扒着窗户往外看。
天上的月亮不再发出妖冶的蓝光，而是恢复了平常的白色。
干枯了多年的榕树，现在枝繁叶茂，充满了生机。
胖老板的骨架静静躺在大榕树下。
在目光所及之处，白榆又看到了三具骨架，应该都是被植物或者动物吸干的。
这是核爆之后地球的又一次浩劫吧？
现在看起来，似乎一切都结束了，但结束之后的日子呢？恐怕会更艰难。
白榆找出了胖老板买菜时用的购物车，将后厨能吃的东西全部装了进去。
胖老板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有过一段婚姻，但没有孩子，平时过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他死了，那他留下来的东西归她这个唯一的店员也不过分吧？
就当抵她这月的工资和全勤奖了。
装好东西以后，白榆还是没有离开。
她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直到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才拉着购物车出门。
一只脚迈出去的瞬间，就有什么东西带着“呼呼”的风声朝她的脑袋砸了过来。

白榆跟陈森出门，一起去了招工的地方。
那个白白胖胖，跟发面馒头一样的管事的看到他们就眉开眼笑：
“你们俩来了？”
“这两天干得不错，不偷懒，肯出力。”
“但是收骨架的活基本没有了，今天我介绍你们去个大宅子帮忙收拾花园吧。”
两人谢过了管事的，按照地址，来到了一栋欧式别墅里。
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七八个被挑选出来的年轻人。
进了花园，众人目瞪口呆。
这家人是得有多富？
在水资源匮乏的废土，花园里竟然有游泳池、人工湖，甚至有人造瀑布。
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走了过来：
“各位好，我是这里的管家。”
“我们少爷今晚要回来住，你们加快速度好好干。”
“晚上八点前完工的话，你们的工钱照领，我再送你们一人一瓶钝亚鸡尾酒解解乏。”
钝亚鸡尾酒是中产阶级的年轻人们日常最喜欢的酒，下城区的青年们一般只有春节能喝一下，毕竟一瓶的价钱能抵他们半个月的工资。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管家满意地离开了。
花园里的草已经被火给烧掉了，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草木灰，这就是他们今天要完成的工作。
这玩意太轻了，用大木铲稍稍铲一下就飞起来，挂到人的头发上、衣服上。
有个一头卷毛的年轻人抱怨：
“既然能让火系异能的人把草给烧了，就不能让水系或者风系异能的人把这灰给冲走吗？”
“非要雇人手动清理，钱多烧得慌吗？”
一个满脸青春痘的大男孩瞪了他一眼：
“废话那么多？”
“这钱要都让觉醒异能的人给赚了，咱们不得饿死？”
卷毛一脸八卦：
“我知道这是谁家。”
“听说这家的少爷特别排斥现代文明，干嘛都要纯手工。”
“他的衣服不让用洗衣机洗，必须手工。”
“女朋友不许整容，哪怕是拉双眼皮这种小手术都不行，必须是纯天然的。”
“你们懂的，富家女哪有在脸上不动刀子的？所以他一直找不到对象。”
“他父母着急，就给他举办了个选女朋友大会，不限身份，只要没整容就能去应聘。”
“好家伙，全下城区的女孩都去了。”
“那些拜金女，平时不都说自己是不婚主义者，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吗？”
“怎么有钱人招招手，她们就跟狗一样上赶着去舔了？”
卷毛说着，不怀好意地看了白榆一眼。
白榆还没来得及发作，陈森就挡到了她前面。
“看什么呢？”
他呵斥道。
看到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陈森，卷毛立马怂了：
“兄弟，我没说你女朋友啊。”
“她都跟着你来干这种苦力来了，肯定不是拜金女。”
白榆冷笑：
“下城区不干苦力的女孩有几个？”
“在这种世道，有几个男人能养活得起除了自己以外的人？”
“她们只是不愿意嫁给像你一样既没本事又没品行的男人，就成拜金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