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云祉顾元柔的其他类型小说《锦春乱云祉顾元柔小说》,由网络作家“痕迹”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一番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才艺表演终于结束,这群娇滴滴的贵女们终于疲惫了,端阳公主体贴地带着大家用膳。膳食摆在花园的梅树下,早春的红梅探在枝头,才子佳人对席而坐,不需春风熏染,个个都醉红了脸。看得出来端阳公主对这次宴会很上心,膳食是用各种鲜花制作,用起来唇齿留香,风雅又养生,博得众人交口称赞。云祉和云妍出身云府,父亲虽然是礼部侍郎,但在满室权贵的京城,却算不得什么,所以只能居于末席。顾华清作为名满京城的才子,备受端阳公主喜爱,被请到上席,这可把玉华郡主乐坏了,不停地朝云祉投来挑衅的眼神。云祉全当看不见,只顾着品尝公主府大厨制作的糕点,别有一番滋味。云妍见不得她的自在样,恨恨道:“吃吃吃,就会吃!眼皮子浅的东西!”云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眸...
膳食摆在花园的梅树下,早春的红梅探在枝头,才子佳人对席而坐,不需春风熏染,个个都醉红了脸。
看得出来端阳公主对这次宴会很上心,膳食是用各种鲜花制作,用起来唇齿留香,风雅又养生,博得众人交口称赞。
云祉和云妍出身云府,父亲虽然是礼部侍郎,但在满室权贵的京城,却算不得什么,所以只能居于末席。
顾华清作为名满京城的才子,备受端阳公主喜爱,被请到上席,这可把玉华郡主乐坏了,不停地朝云祉投来挑衅的眼神。
云祉全当看不见,只顾着品尝公主府大厨制作的糕点,别有一番滋味。
云妍见不得她的自在样,恨恨道:“吃吃吃,就会吃!眼皮子浅的东西!”
云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眸看了她一眼:“我不过是个俗人,比不得妹妹心怀大志。妹妹若是无心品尝佳肴,不如多想想该如何再展才华,惊艳四座。”
云妍被云祉含沙射影的话噎得一滞,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她正想反驳,却见玉华郡主起身,端着一杯酒,莲步轻移走向顾华清,娇声说道:“顾二郎,今日能在这宴会上与你同席,实乃玉华之幸。这杯酒敬你。”
顾华清凤眼含情,笑意几乎要溢出来:“郡主客气了,今日能参加端阳公主的宴会,与诸位才俊佳人相聚,也是顾某的荣幸。”
说罢,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玉华郡主见状,心中欢喜,又转头看向云祉,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告主权。
云祉皱了皱眉头,桌子上的美酒佳肴突然间有些倒胃口。
这时,坐在附近的一位闺秀掩着帕子,悄声对身旁同伴说:“瞧玉华郡主那模样,对顾二郎可真是一往情深呐。”
“是啊,只是不知她这副模样是因为谁?还怕别人抢了她的如意郎君不曾?”同伴附和着,眼神中带着些许看热闹的意味。
云妍听了她们的话,心中暗暗冷哼,瞥了眼云祉,见她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忍不住想刺一刺她。
“姐姐,你看,玉华郡主和顾二郎真般配呢,你如今也有婚约在身,可别再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云祉抬眸,似笑非笑地看了云妍一眼,说道:“妹妹觉得般配那自然是般配的,男才女貌,天作之合,我作为表妹,自然是万分欢喜。妹妹若是羡慕,不如也寻个如意郎君,让姐姐也跟着沾沾喜气。”
云妍没讨到好,反而被呛了一记,便冷哼一声,没再自讨无趣。
这时,席上的端阳公主笑着说道:“今日这宴会,美酒佳肴,又有诸位才俊佳人相伴,实乃大好辰光。大家切莫拘谨,随意赏玩吧。”
人听闻端阳公主此言,纷纷起身道谢,而后便在花园中随意走动赏景。
玉华郡主趁着这间隙,又拉着顾华清说了好些话,眼神时不时地朝云祉这边瞥来,满是得意炫耀。
云祉懒得理会,独自走到一旁的梅林深处,想寻个清净之地。
早春的梅林,红梅点点,暗香浮动,倒也让人心旷神怡,然而,好景不长,不远处传来的一段对话破坏了她的好心情。
“玉华,你的酒量向来不好,怎么喝了这么多?”
一段抽抽噎噎的女声传来,继而是玉华郡主的声音:“都怪我不会说话,又惹了云二姑娘不高兴,所以给她赔礼道歉,喝了不少酒,她才肯原谅我。”
“表妹逼你喝酒?她素来和善......”
“你的意思是我污蔑她?”
玉华郡主的哭声顿时大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自小定了娃娃亲,你肯定是喜欢她的。你之前说的喜欢我,都是骗人的。”
“没有的事,玉华,你先别哭,我相信你!我一直都相信你!”
顾华清连忙哄道:“表妹向来任性,想来是对我退亲一事心怀不满,所以才处处针对你。回头我一定会和她好好谈谈,让她别再这般无理取闹。”
云祉躲在树后,心中又惊又怒。
她没想到玉华郡主竟如此颠倒黑白,在表哥面前污蔑她。最让她失望的是,表哥似乎真的相信了玉华郡主的话。
“真的吗?你可一定要让她给我道歉,今日她这般羞辱我,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玉华郡主抽噎着说道。
“放心吧,玉华。我定会让她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表妹此举实在过分,我以前倒是小瞧了她的脾气。”顾华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云祉心中冷笑,顾华清这般轻易就听信玉华郡主的片面之词,可见这青梅竹马的情分也并无多少,枉她之前还当他是自家亲人。
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中的怒火,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应对。
她轻手轻脚地往后退,尽量不发出声响。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脚下不小心踩到了一颗小石子,石子滚动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顾华清警惕地喊道。
云祉心中暗叫不好,知道已经躲不过去了,深吸一口气,从树后走了出来,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两人。
“云二娘,你竟然在这里!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玉华郡主看到云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大声质问道。
云祉心中冷笑,她福了福身,说道:“郡主莫要误会,我只是想在这梅林寻个清净之地,没想到会听到郡主和顾公子的对话。方才听到郡主对我诸多指责,我实在不明白,我何时逼郡主喝酒,又何时羞辱郡主了?”
“你还敢狡辩!明明就是你让我自罚三杯,否则就不肯原谅我之前揭开你面纱的事。你当时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难道忘了?”玉华郡主恶人先告状,一脸委屈地说道。
顾华清看向云祉,眼神中带着一丝责备,说道:“表妹,玉华郡主向来心地善良,你为何要这般刁难她?即便她之前揭开你面纱一事有不妥之处,你也不该得理不饶人。”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与陌生,看在云祉的眼里,连那种俊美温柔的面容也变得狰狞了。
“云二娘,上次贸然揭开你的面纱,是我的不对,今日我自罚三杯,向你道歉。”
来者正是玉华郡主。
此女面佛心苦,不是什么好东西,此时突然示好,肯定不怀好意。
云祉心中警惕,疏离地说道:“不必了,上次的误会已经解开,郡主不必耿耿于怀。”
“说到底,云二娘还是不愿意原谅我,那我便以实际行动证明给你看。”
说完,玉华郡主竟是连倒三樽清酿,一樽接着一樽,不带喘气地连喝了三樽。
这么一猛劲下来,她的小脸立马就晕上一层驼红。
旁人被她这番举动惊住了,连连发问。
玉华郡主醉醺醺地靠在婢女身上,含含糊糊地说着:“不怪云二娘,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至于是什么错,她却只字不提,水汪汪的眼睛含着水雾,看起来委屈极了。
有人就起了偏心。
冷嘲热讽道:“还没飞上枝头呢,就开始仗势欺人了,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是啊,听说某人在宫中选秀时醉酒出了丑,现在心里扭曲,也要逼人醉酒出丑了。”
“看她一副妖妖娆娆的狐媚子做派,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惜征北将军一世英名,日后要毁于此女手上了。”
......
闲言碎语如风刀霜剑般逼来,云祉习以为常,甚至在看到云妍与外人说她坏话,她都无动于衷。
若是前世,云祉会不厌其烦地解释,活了两辈子,渐渐明白了些道理。
有些人所谓的正义和道貌岸然,都不过是为了掩饰某些龌龊的私心。
至于真相是什么?重要吗?不重要!作为局外人,她们有热闹看、有展示自我的平台就够了。
这些人对她的偏见,任凭她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又何必白费力气呢。
见她被众人指责却无力反驳,玉华郡主眼中生出快意之色。
她凑到云祉耳边,狠狠地威胁道:“你看到了吧,若是不想落到千夫所指的下场,就离华清哥哥远点,不然,下次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云祉清冷的目光回望过去:“玉华郡主如此喜欢操纵舆论,当心受到反噬。”
“呸,少威胁我,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货色。”
玉华郡主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又装作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被婢女搀扶着去喝醒酒汤了。
端阳公主高座上位,似乎对殿中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实则早已把众人的言行举止都尽收眼底。
她饮尽杯中酒,笑道:“这京城,越来越热闹了。”
左右不知其意,却也费尽心思地奉承附和,热闹极了。
没过多久,庄园的管事太监禀报宾客来齐,请贵客们移步花园赏玩。
众人在殿中待腻了,以端阳公主为首的娇客们起步离开,一瞬间真真是彩云如织,芬香四溢。
彩云一路逶迤,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到了一处精致秀美的园子。
园子里种满了树树桃花,此时正是花季,红的粉的白的,一簇簇地拥在树上,只需清风浮动,便坠一地的花瓣。她们这群衣着鲜丽的女子从树下穿过,花瓣纷飞,恍若神妃仙子一般。
众人随着云解容进入了一处檐牙巍峨、玉栏绕砌的亭子,旁边是碧波荡漾的湖水,停着一艘富丽堂皇的画舫,湖对面也立着一个亭子,人影绰绰,隐隐有声音传来,似是男声。
等到众人坐下,端阳公主才说道:“那边是男客,驸马与他们饮酒赋诗,我们只需在这听着就好,若是哪位姑娘有了雅兴,即兴赋诗作画,那就再妙不过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指着亭中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上等的松烟贡墨和澄心堂纸。
在座的都是各家精心培养出的姑娘,有此等良机,又怎么肯错过,皆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正巧对面传了一阵喝彩声,紧跟着就有小厮在亭外唱道:“禀殿下,适才是顾华清顾二郎赋了诗,诗言:睡起名园百舌娇,一年春事说今朝。鞦韆庭院红三径,舴艋池塘绿半腰。苔色染青吟屐蜡,花风吹暖弊裘貂。主人自欠西湖债,管领风光是客邀。”
众人细细品了几遍,连声道好。
玉华郡主不顾醉态,红着脸说道:“端阳姐姐,我不善赋诗,唯有一手字略能见人,就让我抛砖引玉吧。”
端阳公主自是点头应允。
玉华郡主展开宣纸,取了笔沾满贡墨,皓腕微动,一行行娟丽的簪花小楷便跃然纸上,众人连连称好,夸她的字有大家之风。
玉华郡主十分得意,连连朝云祉投来挑衅的眼神。
有了她带头,其余的姑娘也没了拘束,一个个争先作画赋诗,各有千秋,就连云妍都作了一首诗,赢得众人交口称赞。
云祉不动如山,慢吞吞地喝着茶,虽然身处满堂喝彩的宴会当中,思绪却不在其中。
“云二娘似乎对此不感兴趣?”
端阳公主一一品评了众人的墨迹之后,忽然话题引到云祉身上。
云祉心中一跳,她与端阳公主素无交集,这样众星捧月的大人物,为何会关注到她的动静?
听闻端阳公主曾被皇后抚养过一段时日,难道是牵扯到她的相貌之谜?
心念急转之间,并没有耽误云祉应对,她起身福礼,道:“臣女才华平平,比不得诸位娘子,不敢献丑。”
“哦?云二娘倒是谦虚。”端阳公主淡淡地说了句,瞧不出喜怒。
玉华郡主立马接了话头,道:“端阳姐姐设的宴会,云二娘怎可扫兴?我看二娘嗓子清亮婉转,堪比教坊大家,不若替我们唱一段小曲助兴,如何?”
让堂堂的大家闺秀唱小曲儿?玉华郡主是真性情?还是故意折辱人?
在座的姑娘都不是泛泛之辈,脑子一转便有了揣度与思量。
有人不悦,有人看热闹,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云祉身上。
人红是非多,这位云家二娘,今日的事端可真不少呢。
面对云华郡主无礼的要求,她又会如何做呢?
大家目光热切,都期待极了。
一双大手从窗外探来,就在云祉怔愣的功夫,药瓶到了裴行慎的手上。
药瓶是宽肚短颈的白瓷,釉白而淡青,寥寥几笔柳树勾勒飘扬。
瓶底之下,清晰地刻着一个姓氏——顾。
云祉眼睁睁地看着,裴行慎将药瓶转了一圈后,面无表情地塞进了他的袖子里。
“裴将军......”
“此药无用,稍后让苏大夫给你另配新药。”他看了过来,解释道:“苏大夫乃江湖名医,与家父乃故交,最擅长疑难杂症。”
“可是......”
云祉还欲说些什么,裴行慎淡淡地说了声:“到了。”
马车停下,前头的小厮殷勤地跑来放脚蹬,本来还想搀扶她下车,余光却看到自家主子下马走来,顿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
面对裴将军伸来的大手,云祉也愣住了。
她抬头看去,男人神色平静,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身上,无端地让人有种专注的错觉。
她迟疑地把手搭上去。
下一刻,她的手就被宽厚而略带薄茧的手掌紧紧握住,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宛若灵光般击中她的脑海,尽管周遭喧闹嘈杂,她却仿佛重回了那日的藏书阁。
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威迫感,似乎连男人身上气息也连通了起来。
云祉大惊,只觉得手下宛若烙铁一般烫得厉害,她连忙缩回手,然而被对方紧紧禁锢着,难以动弹。
“裴将军?”
抬头才发现,裴行慎正在看她,黑眸中似是翻起了波涛,连剑眉都微微蹙起了细小的弧度。
“抱歉。”
裴行慎恍然惊醒,连忙松开,却见她莹白如玉的手背上已经多了一圈淡淡的红痕。
他目光一暗。
云祉若无其事地用宽袖遮掩住了,抬头一看,苏氏医馆的牌匾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门前坐满了候诊的病人。
小厮似是看穿了她的顾虑,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带路:“云姑娘,您这边走,咱们走侧门进去,苏大夫甚少坐诊,咱们直接去后边找他。”
这小厮的态度,似乎太过热情了。
裴行慎看了云祉一眼,几步上前,在小厮身上踹了一脚:“狗腿子。”
“将军您教训的是。”
小厮立刻立正受训,腰板要多挺直就多挺直,但在面对云祉时,又立刻满脸堆笑,谄媚的模样着实让人无法直视。
能随裴将军出行,这随从想必也非普通下人,这份殷勤劲也太过了。
“不知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张三。”
“将军!我是有大名的,怎能像路人甲般随意称呼?”
那随从有些不满,但很快又堆满了笑容,对云祉说道:“云姑娘,小人名叫张元武,乃将军扈从,这些年来跟随将军南征北战,您若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小人就是了。”
“多嘴。”张元武又挨了一脚。
张元武眼珠子一转,一脸懊恼:“是是是,小人多嘴了。云姑娘若是好奇,尽管问将军,将军见多识广,知道的比我还多哩。”
这主从相处,倒是有趣。
坊间对裴将军多有传闻,今日一见,方之传闻不尽相符。
兴许是她的目光惹来的误会,裴行慎犹豫了一会儿,道:“都是一些行军打仗的见闻,若是你感兴趣,日后再与你细说。”
日后......
云祉又想起了彼此的关系,心中百味杂陈,怔怔地回了神:“好。”
三人一行畅通无阻地进了苏大夫家院子。
苏大夫正在庭院中打瞌睡,被张元武叫醒后满脸起床气:“又是你小子?你家将军余毒已解,还来做什么?”
“苏大夫,这次并非将军求医,而是另有他人。”
苏大夫这才看到裴行慎和云祉,这时云祉已经掀开了帷帽,他不由挑了挑眉头。
“风疹?这点小毛病也劳烦老夫,不治不治。”
裴行慎拱了拱手:“苏伯,云姑娘乃小侄的未婚妻,常年被风疹所困,还请你出手医治。”
“未婚妻?你小子什么时候有的未婚妻?”
苏大夫立马从躺椅上起来,眼底全是好奇与探究。
张元武连忙把圣上赐婚一事告知。
苏大夫若有所思,冲云祉招招手:“原来如此,女娃娃,你过来吧。”
云祉落座,苏大夫把手往她脉上一搭,本来漫不经心的神色越来越奇怪,视线时不时在云祉和裴行慎之间打量,十分怪异。
许久,他高深莫测地说了句:“云姑娘,你的风疹只是小问题,三帖药即可。只是,你体内余毒未清啊。”
“什么?云姑娘也中毒了?”
张元武脱口而出,下意识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发现他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奇怪,目光灼灼,似是期待,又似是紧张,整个人崩得像一张满弓的弦。
太奇怪了。
他立马闭上嘴,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起来。
云祉也震惊不已,苏大夫所说的余毒,难道是当日中的媚药?
她前世出身杏林世家,虽然没有继承家业,但耳濡目染之下,把脉问诊并不在话下。
出事后她已经给自己诊过脉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现在......
云祉看了看裴将军,又看了看这位胡子花白、与她前世爷爷一般年纪的老人,种种想法浮于心头:“苏大夫,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大夫捋了捋胡子,笑了笑,点头。
走到庭院角落,云祉小声问道:“苏大夫,我所中之毒,是否与裴将军一样?”
苏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云姑娘,老夫从不泄露病人脉案,这是行规,我以为云姑娘很清楚的。”
云祉心中一跳,差点控制不住脸上的震惊之色——难道苏大夫看出什么来了?
是了,都怪这处庭院的布置太令人熟悉了。
昔日爷爷家的院子也是这般,到处都充满了草药的痕迹,种植的、炮制的、晾晒的......混杂着草药味清香的院子是这么熟悉,仿佛她从未离去,只要推开院门,就能看到摇着蒲扇的爷爷笑呵呵地冲她招手:“丫头,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她差点泪满长襟。
最终,她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只是目光不可遏制地在那些熟悉的药材上停留、辨认,短暂地贪念着前世最珍贵的回忆。
这点端倪,足以让人老成精的苏大夫发现异常。
熬了一夜,云祉回到院子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很快,她又迎来了禁足的惩戒。
不过,云祉也不在意就是了。
让她在意的,另有其事。
在她进宫之前,从小伺候她的奶嬷嬷青绢突然重病,没过多久,就被她父亲以养病的名义移去庄子休养。
现在她都选秀回来了,绢嬷嬷却还没回来。
“素锦,玉锦。”
云祉招呼两个贴身大丫鬟,“娟嬷嬷病情如何?府中可曾有人去探望过?”
两个丫鬟俱是一脸忧心的摇头。
“玉锦,你人缘好,过几日等到监管松懈了,你悄悄出府探望。若是......”
云祉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写好的纸条塞进锦囊中,递给她,神色凝重:“若是娟嬷嬷病逝了,仔细打探她的墓地。若是还在病中,就把锦囊交给她,回来再做安排。”
她语气不同寻常,两个丫鬟都被吓住了。
云祉没有多做解释,反而一脸严肃地叮嘱着:“此事不可走漏风声,特别是我爹那边,万万不可让他知晓。”
素锦和玉锦一脸紧张,齐声应是。
云祉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选秀之前,父亲决定让她进宫的情景。
她一时间方寸大乱,偷偷溜出去找表哥,压根儿不知道绢嬷嬷的异常,听说她当场跑去书房与父亲大闹了一场,一回来,就气病了。
素来健硕的绢嬷嬷卧病在床,神智糊涂,言语混乱,不停地喊着:“畜生!畜生!云玄素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有违人伦!有违人伦!”
云祉几次想给她把脉都不行,反而被她紧紧地握住手:“二娘,二娘!你不能进宫为妃!你不能进宫为妃!你一定要记住嬷嬷话,不要进宫!”
她压根儿没机会多问,绢嬷嬷很快就被闻讯赶来的父亲移送出府。
而她,面对父亲接下来的各种试探,只能假装丝毫不知......
云祉紧紧地攥住手掌,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却一点也抵不住她心里的悲痛和愤恨。
若真是......
云玄素,真是畜生不如!
禁足期间,云府对小院严格看管,不仅云祉无法出去,连丫鬟婆子都寸步难行,云祉想要打探消息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
在此期间,宫中来人量体裁衣,侯府也登门走求娶的流程,最后婚期就定在四月份。
短短的两个月,千头万绪,身为继母的张氏都快忙疯了,压根儿没机会生事端,倒是云妍上串下跳了几番,云祉全当看不见,一直留意机会。
很快,机会来了。
一张来自端阳公主的请柬递来云府,邀请云府两位嫡女参加花朝节的赏花宴。
二月初二,花朝节。
这天是花神生日,女眷们纷纷到郊外踏青赏花,或者剪彩赏红,京城内外热热闹闹的,一片喧闹。
端阳公主乃当朝长公主,颇受圣宠,为人也十分张扬,喜欢宴饮游乐,是京城贵女的风向标,诸人皆以参加公主宴为荣。
张氏有心让女儿出彩,特地让人新作了一副头面。出发当日,云妍一身大红色的襦裙,鬓发上金钗环绕,艳光逼人。
她身边的云祉却一身素净,一袭简单的天青烟雨色长裙,梳了单螺髻,插着一根通体翠绿的玉簪,轻轻浅浅,如空谷幽兰,更显得清丽脱俗。
云妍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帕子几乎要被撕碎了。
云祉压根儿没注意她,目光落在随行丫鬟玉锦身上,玉锦小声说道:“姑娘,奴婢已经打点好了,您尽管放心。”
“注意安全。”
玉锦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云祉与云妍一起坐上云府的宝盖珠帘华车,带着一众丫鬟媳妇,逶迤而去。
无人注意的下人马车,半路上突然停了下来,一位穿着普通的侍女捂着肚子下了车,匆匆离去了。
赏花宴地点在端阳公主的别院。
云府的马车出了城门,大概过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到了。
端阳公主的别院乃一处占地广泛的庄园,位于京郊最为黄金地段,唯有公侯之辈才在此方占据一席之地。
沿着平整的道路走入,足有丈高的门第映入眼帘,抬眼望去,上书“瑶花别庄”的赤金九龙青地大牌匾熠熠生辉,气派非常。
云妍低呼:“这就是皇家气派啊!”
说完,还不屑地看了云祉一眼,仿佛她是什么自甘堕落的脏东西似的。
云祉报以一笑,不与她争执。
随着侍女入内,一路上只见殿宇楼阁,峥嵘轩峻,廊腰缦回,精妙无双。略一抬头,还能看到蓊蔚氤氲的山林耸立,水墨晕染如画,真是不负瑶花仙境之名。
到了一处阁楼,听到女子的嬉笑软语之声,待踏入大厅,便见上首坐着一位彩绣辉煌、面容绮丽的女子,正是端阳公主。
她的身边,还陪坐着许多衣着光鲜的贵女们,最抢眼的当属刚回京不久的玉华郡主。
她不知说了什么,逗得端阳公主笑得花枝乱颤,殿内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正好一声通报,玉华郡主侧首看来,脸上笑意微敛,目光落在云祉身上,眼中闪过一抹恶意:“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近日风头正盛的云家二姑娘呀。”
此话一落,大厅骤然一静,各色视线随之落在云祉的身上,有好奇、羡慕、不屑、嫉妒和不甘,若目光有实质,云祉此时怕是已经千疮百孔。
云妍精心打扮却被忽视得彻底,此时恨不得咬碎了银牙。
云祉泰然处之,不卑不亢地屈膝见礼:“见过公主殿下,我等来迟,劳烦殿下久等,实在是失礼。”
端阳公主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喜恶,道:“来得刚好,我们也是刚刚坐下,来人,赐座。”
云妍这次抢先回答:“多谢公主殿下。”
云祉虽然是长姐,但并不喜欢抢风头,再加上在座的贵女们似乎对她带有某种敌意,她索性静坐不言,任凭云妍长袖善舞,左右逢源。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她只想清净,麻烦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不过,即便苏大夫看出什么也无妨,闺阁少女学点医术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为了防止露馅,她早就收集了不少医书,以备日不时之需。
云祉心中一定,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是小女子冒犯了,还请苏大夫帮忙隐瞒脉案。”
若非裴行慎不是藏书阁那位,被他知道未过门的妻子曾经中过媚药,又会有什么想法?
这一场赐婚本就不纯粹,不能再添任何波澜了。
苏大夫捋了捋胡子:“你这女娃娃看着顺眼,我就帮你这一回吧,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他意有所指地留下一句话,方子也不写,直接去抓药了。
很快,三帖药交到了云祉手上。
裴行慎一直冷静不言,临走了,终于开口问:“苏伯,不知云姑娘身体如何?”
“没事,娘胎里带的毒,这才有了风疹,吃几几帖药就好了。”
裴行慎轻轻地嗯了一声,面沉如水,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云姑娘,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府吧。”
“劳烦裴将军了。”
一路无话,挂着侯府标志的马车畅通无阻地抵达云府,门房见此架势,立马开了大门恭迎。
云祉下了马车,对着高头大马上的男人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谢裴将军一路护送。”
“举手之劳罢了。”
裴行慎微微颔首,目光沉凝地望着妙曼而颀长的背影渐渐远去,落日的余晖倾泻而下,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
直至云府大门阖上,裴行慎才从恍惚中惊醒,一枚刻着祥云的羊脂玉佩被他取出来,又对着云府发起了呆。
“是你吗?”
轻轻的呢喃很快就消散在晚风的低吟之中。昏黄的残阳,慢慢地坠入绿瓦红墙的高宅大院中。
府邸内外,悲欢并不相通。
云祉还提着药包,转眼就跪在了花厅上。
“逆女!”
碎裂的茶盏四处迸溅,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云祉微微一颤,但神色异常平静。
“宫内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被赐婚给裴行慎那武夫!”
云祉垂眸敛目:“圣上乾坤独断,女儿不知。”
云玄素冷冷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语气异常冷漠:“你可曾面圣?”
“今日陛下在福宁宫召见秀女,女儿被当场赐婚征北将军。”云祉语焉不详地应付着。
“这不可能!”
云玄素脸上的冷漠被费解所取代,似是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质问:“陛下既然已经见过你的相貌,为何还会赐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女儿所言,句句属实。”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云玄素觉得不对劲,又质问道。
“宫中多芙蓉,女儿不慎染了花粉,脸上起了风疹。”
“姐姐自知有此顽疾,素来都是躲着芙蓉的,为何在宫中就染上了呢?莫不是故意的吧?”
花厅里,除了满脸怒容的云玄素,还有继室张氏和嫡次女云妍。
方才开口的,正是云妍。
她素来与云祉不对付,此时依旧煽风点火:“听说她方才是坐了武安侯府的马车回来的,才刚赐婚就如此亲密,莫非姐姐与那裴将军早就互生情愫,才使法子躲过了选秀?”
她越说,云玄素的怒火就越旺,最后直拍桌子:“好一个孽障!枉费老夫对你多年的教导!来人,取家法来!”
云妍眼里的幸灾乐祸几乎要溢出来了。
张氏理智尚存,稍微拦了拦:“郎君,如今木已成舟,再惩罚二娘也无用啊。过几日宫里和侯府都会来人,若是发现二娘身上有伤,反倒不美了。”
圣上赐婚并加恩,特命令宫中织造为云氏女制作嫁衣,实属无上的荣光。
圣旨是礼部尚书亲自起笔,云玄素亲眼所见,同僚们的贺喜和羡慕不绝于耳,他用尽了全部的涵养才不至于失态。
谋划了十几年的心血一朝作废,他没有当场失态已经是修炼有成了。
云妍收到母亲的眼色,立马讨巧卖乖:“爹爹,姐姐不愿为您分忧,女儿愿意。”
云玄素看了小女儿一眼,神色稍缓:“罢了,你的前程另作安排,不必再进宫吃苦。”
吃苦?呵,他倒也知道后宫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同是嫡亲的女儿,他怎么就忍心把她往火坑里推呢。
云祉心中涌起了一股怒火,十几年来的种种偏待又浮现在眼前,奶嬷嬷的话犹在耳畔,云祉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愈发可怕。
就比如现在,云玄素看向她的眼神依旧冰冷,毫无父女之情:“今晚,罚跪佛堂。”
他说完便甩袖而去,连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张氏过来,一副慈母姿态地安慰她:“二娘,如今你爹正在气头上,今日之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是,女儿明白。”
张氏满意地点头走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
云妍得意洋洋地指挥婆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请二姑娘去佛堂?耽误了我爹的大事,小心拿你们是问。”
婆子谄媚地连连应是,非常不客气地扯了扯云祉的胳膊:“二姑娘,请吧!”
云祉甩了甩胳膊,冷冷地看了婆子一眼,那婆子瑟缩了一下,但想到四姑娘在此,立马挺直了腰杆。
佛堂就在花厅一侧,充盈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婆子拿来拜垫,云妍立马制止了:“撤走!姐姐犯下大错,罚跪已经是仁慈,怎配用拜垫?就直接跪地板上吧。”
若是在地板上跪上一夜,那膝盖怕是要废了。
婆子有些迟疑,拿着拜垫举棋不定——毕竟是主子,若是二姑娘的腿脚出了什么问题,四姑娘无碍,她做下人的肯定没好下场。
云祉压根儿没理会她的聒噪,直接拿过拜垫跪坐下去。
云妍冷笑一声,走过来就要抢,云祉看向她,问道:“四妹妹刚刚说我犯下大错,敢问是什么错?是没能入宫为妃,还是被赐婚侯府?”
云妍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所以然来。
云祉嘲讽地笑了笑,看了看左右的丫鬟婆子们,意有所指地说道:“隔墙有耳,奉劝四妹妹谨言慎行,莫要犯下欺君之罪。”
“你胡扯!休要恐吓我!”
云妍色厉内荏地大喝了一声,但终究是怕了,打消了盯梢的念头,急匆匆地走了。
她一离开,云祉就从跪改为坐,周围的丫鬟婆子刚要阻止,云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为首的婆子权衡了一番,只当作是看不见了。
——这二姑娘眼看就要高嫁了,得罪她不值当。